第67章 摘野山楂-《来自民国的楚先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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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说着已解下了缎面马褂,撩起了袖子。白皙的左手腕上那串红色的珠子格外醒目。

    我接过缎面马褂,盯着他手中的那串沥魂珠出了神,他将今日画的画卷拿出,准备裱起来。

    楚夫人也未瞧我一眼,只是径自说道:“你爹说,不如让你去留洋,见见世面也好。到时候领事馆找个工作,你看……”

    “留洋,好啊。外边花花世界,让人乐不思蜀,在国外呆个七八载。娘你七八载也瞧不着我,哎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要这么久?”楚夫人念子心切,想了想道:“不成,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这么久不回来?现在外面这么乱,我再和你爹考虑考虑。”

    说着,楚夫人一脸无奈的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我抿了抿唇,转头问他:“为什么不想出去留洋?呆在这个小镇,一生也没有作为。不觉得遗憾和可惜吗?”

    他反问我:“你希望我离开?”

    我心口一窒,下意识摇了摇头:“当然不是。”

    他拿过玉制镇纸,压住了那幅水墨荷花图。匆忙间抬头说道:“其实人很脆弱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。我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。能好好的活着,让身边的人开心,到老的时候没有遗憾,我觉得这就是一生中最大的作为。”

    他冲我笑了笑,有丝暖意自心底漫延开来:“我去给你准备热水。”

    晚间吃了些东西,便上榻睡了,楚南棠睡在里屋,里屋外有一张小榻,我便睡在这上面,他晚上有什么需要,便会叫我。

    但我一般都睡得很沉。估计他叫我也听不到,只是今晚,想着楚夫人说的那些话,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回荡,没有睡意。

    隐约听到里间床榻上辗转窸窣的声音,想必楚南棠也未睡着。

    我爬起身,披了件衣裳,撩起珠帘看了眼里间,正见他在床上打坐。

    我悄悄走到他的床畔,他轻轻闭着眼,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剪影,墨色的发柔软蓬松刚盖过耳廓。

    少年时的楚南棠,还真是白净好看啊!清秀温润中又透着一点男人的坚韧与刚毅。就这样闭目坐着,如同一幅美伦美幻的泼墨图。

    回过神来时,竟不知不觉的盯着他看了许久,也不知道他这样坐着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。

    趁他没有发现我之前,还是赶紧溜吧。

    谁知才刚转身,手腕只觉一紧,低头看时,一只手抓上,将我拽了回去,我踉跄了两步。低呼了声摔在了他的床上。

    随后黑影罩上,迎上他戏觑的双眸,我竟不知所措,无处可逃。

    “少……少爷?你没睡呢?”

    “你不也没睡?不但不睡,还悄悄跑进我的房间,盯了我这么久。”

    我暗暗抽了口气,如实答道:“你长得好看,不知不觉看入神了。”

    “秋水也长得好看,你也会盯着秋水看得入神?”

    我紧锁着眉头,一脸为难道:“我不喜欢秋水那样的类型。”

    他笑笑,翻身躺在了我的身边。

    我侧头看着他,想了想问他:“那江小姐呢?你不是夸她是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吗?”

    他说:“刚巧,我正是不喜欢那种标标致致的大家闺秀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……”我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,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再问下去。

    他没有追问,只是握过了我的手,微笑着闭上了眼,拉过被子盖住了彼此。

    我心跳有些快,即使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。

    “禅心,不知道为什么,和你在一起的时候,感觉很舒服,就好像我们曾经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,你说,这是为什么?”

    我反扣过他的手,动容道:“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江容婼搬去了西院之后,我很少见着她的面,但是楚夫人对这个未来的准媳妇很上心,有什么好的都不忘给她送去。

    后来无意中听孙嬷嬷提起,原来楚夫人与江容婼的母亲感情很深厚,如同亲姐妹般,两人同一天出的嫁,楚夫人生下了楚南棠的第一天,就与江家结了亲。

    楚南棠像个置身事外的。从不过问他未婚妻的事,江容婼似乎对楚南棠的印象也不太好,竟也从来没主动找过他。

    楚南棠满十六岁那一年,楚家开始正视这桩婚事,楚南棠不慌不忙的给他师父修了封信。

    差使我送了出去,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。

    我回来的时候,只见他难得的亲自收拾着房间。

    “少爷,您这是要?”

    他高兴的对我说道:“等师父过来,我就得跟随师父去道观里修行,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道观?修行?少爷要做道士吗?”

    “道士?”他想了想说:“做个道士也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他眼里写着向往,楚南棠倒也是个极致洒脱的人。不喜欢被尘世俗念所缠绕纷扰,他向来活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做道士有什么好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好,也没什么不好,至少我可以不用这么早娶妻。”

    这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上,他只是不想娶江容婼,所以才想着去道观避一避。

    “能避得了一时,避不了一世。”

    楚南棠笑说:“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世呢?”

    我心口一窒,追问:“为……为什么这么说?”

    楚南棠坦然道:“师父曾为了卜了一卦,卦象说我活不过二十三岁。这样算来,我只剩下七年可活。”

    他竟然早就知道,这个预言,自己活不过二十三岁。

    一个人的胸襟究竟要有多广阔,明知自己只剩七年可活,也如此坦然接受。

    “我能跟你一起去吗?”

    他回头看着我,想了想说:“道观很枯燥无味,远在深山之中,下趟山都得走上一天一夜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以……”其实只要有他在,去哪里都好,面对怎样的困境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见我如此坚持,他道:“你若真想跟去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    玄明道长下山那天,正值楚老爷五十岁的寿辰。前厅忙不过来,孙嬷嬷便叫我一道去帮忙了。

    那楚老爷与楚南棠有些许相似,但楚南棠更多的是遗传了母亲的相貌,楚老爷那天着一袭暗红色透金纹的绸缎马褂,青色长衫,腰间悬着块圆形玉坠,一点儿也不显得老态。

    与楚夫人站一块儿,郎才女貌,十分般配。

    他们对玄明道长很是尊重客气,请他入了上席,也来不少旧时交好的贵客。

    我远远的看着。楚南棠难得一身沉稳玄色马褂,梳三七分流海,温文尔雅与楚老爷一道迎远来的亲朋好友。

    自若从容的谈笑,侃侃而谈,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尊贵之气。一点儿也不像与我们一般打混时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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